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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菜園裡的不速之客

有機菜園裡的不速之客



今年是我認真學習種植蔬果的一年。出國許多年了,國外住家總有或大或小的花園,但我沒認真種過食用的植物,總認為種菜多沒文人雅士的高尚氣質,偶而有興趣種幾棵辣椒、九層塔、玉米、碗豆、川七的,也是隨興而做,末了就把收成送給朋友品嘗,覺得種植可以食用的植物只是玩玩而己。這麼多年來一直只愛種些花花綠綠的,賞花蒔草地附庸風雅一番,沒想建設一個家庭菜園,提供全家可以食用的蔬果。種菜之後,才深刻瞭解到農夫的辛苦與偉大;而種菜不但好玩,也可以賞心悅目,給家人提供營養又安全的食用蔬果,而且…,還充滿了驚喜!

今年我的家庭菜園開始得很自然,可說得來全不費工夫。冬末時,我的花園長出了幾棵蕃茄來,那是我做的堆肥施放花園後,其中的蕃茄種子發芽了。它們長到春末就有大量成果,一般市面上要等到春天氣候完全回暖時才開始賣蕃茄苗,蕃茄似乎是無法忍受寒冷的,但是物競天擇之下,我的花園長出了耐寒的羅馬(Roma)蕃茄。這品種的蕃茄長的像迷你葫蘆,尾端尖形,約 8 公分長、3 公分寬,口味比一般蕃茄甘甜溫和,一公斤賣一、兩百元臺幣,算是較貴的蕃茄品種。

總之,到春末時,朋友種的蕃茄苗才漸漸長大,我已開始食用新鮮蕃茄。沾甘草粉生吃、做沙拉之外,炒蛋、煮湯、煮麵…,天天吃蕃茄大餐。這幾棵不速之客最後長得太旺太多,已有無法控制的嫌疑,佔用了冰箱太多空間,我只好每採收了一堆後就把它們洗淨放大鍋裡,加一點水煮成蕃茄醬,放涼後分裝,除了送人,就冷凍起來。這蕃茄醬用來做蕃茄炒飯、蕃茄炒蛋、羅宋湯、煮蕃茄麵、抹披薩、做義大利麵醬料…。就幾棵蕃茄,我煮了幾大鍋的蕃茄醬,夠我吃好幾個月。

在我的菜園中似乎不乏無心插柳的故事,我播種了女兒喜歡吃的絲瓜和西瓜種子,並忙著準備讓絲瓜攀爬上晒衣架,結果卻長出南瓜與香瓜。地處溫帶的墨爾本恐怕還是不適合種絲瓜和西瓜,而長出的南瓜與香瓜當然是來自於家庭堆肥中囉,有了適當的土壤與水份,節氣到了,溫度適合了,就理所當然地生長起來,在菜園中找到安身立命之處,南瓜爬上了草地;而香瓜則匍匐蜿蜒在高聳大方的茄子下。想必是買來甜美的瓜果享受完了,果皮與種子進了堆肥中,施放土壤後,種子萌芽,營養輾轉至下一代蔬果內,將回到我們餐桌上。除了營養不外流,我連收集種子、播種育苗的工夫都免了,堆肥的好處真多。自己種的瓜果等到完全成熟才採收,果肉香甜可口,再想到聚集其中的養份,真令我讚嘆生命循環的美妙。可以想見明年時候到了,自然又會長出瓜果來,我只要回收綠色廢棄物,做好堆肥,餵養土壤,把土地準備好就可以了。

植物生命的旺盛,常令我嘆為觀止。有個朋友給我叫Rocket的種子,它是一年生的植物,可長到 30 至 50 公分高,葉子長而深凹刻痕對稱,是歐洲尤其義大利極受歡迎的食用沙拉葉,可追朔至公元一世紀古羅馬和古埃及時期。在餐館中它最常被採了嫩葉做成沙拉,嚐起來帶有芥末或胡椒但又不一樣的香辛味,味道非常強烈特殊;也可加上種子一起搗成泥做成調味醬,淋在通心粉或馬鈴薯上。

這Rocket種子洒在牆角處後,也不需施肥,不需每日灑水,就急急忙忙地長了一片,開出四瓣平面的白花,跟著結了籽就消失了。過了盛夏,到了秋天又長出一大片,真是個簡單好種的葉菜,可惜孩子們不欣賞它的味道,所以只好陸陸續續送去堆肥了。

大地中孕藏了成千上萬的種子,種類豐富,只等條件適合就萌芽繁衍後代。剛搬來這個家時,土地非常貧瘠,可謂萬物不生,但是蕁麻nettle倒是不少。蒼翠的綠色,椎圓鋸齒邊的葉面帶著刺,頑強地到處冒著,如不是碰到了會造成刺痛灼熱,它還真是帥氣漂亮。它是否叫「咬人貓」呢?以前去參加溪阿縱走,在山裡長成了人高的樹叢,我們被告知要小心避開的植物。Nettle 雖被列為不受歡迎的客人,但它富含養份,有鐵、鈣、鎂、鉀、維生素A和C。只要用熱水燙過就可以去掉葉面的刺,在歐洲也算野菜佳餚,可做沙拉、煮湯、炒蛋、做派。在我家又是送去堆肥,提供我們餐桌二手的營養。

在我家菜園裡還有位重要植物一定要提,是有機菜園裡的首要配角,就是康復里(Comfrey)。寬大暗綠粗糙的葉片由中央伸展開來像朵複瓣的綠色大花,到秋天時高高地長出花莖,開著串串小鐘型白色的花。康復里葉富含養份:蛋白質、維生素A、C、B群、B12和鈣、鐵、鋅、硒、鉀、磷、鎂、銅等等,放入堆肥中可加速堆肥作用;也可直接把葉片覆蓋在食果植物如蕃茄、青椒的周圍,葉片腐化後豐富的氮、鉀等養份可被直接吸收。它不只含有許多養份,還有醫療功能,從西元前古希臘羅馬時期就開始外用於殺菌、止血、筋骨療傷,對發炎傷口潰瘍等有加速復原的效果。

它在有機菜園裡總是搭配在菜圃周圍邊緣,根可深入地底防止雜草入侵菜圃,還可吸收菜圃內往下流失的養份。冬天到了,康復里躲進土中冬眠去了,不見蹤跡,我挖出根部,分成許多小段,散種在幾個地方,春天到來時又到處看到它那寬寬的葉片強韌驕傲地冒出來。它在花園中是很受歡迎的,因為它不需照顧又留住了許多養份,只等它長得太過份時,就割下它的葉片丟進堆肥中,讓其中的養份變身為花園的肥料;留下的這根源沒多久又會長出叢叢葉片來,一年可以提供好幾次堆肥材料。

還有不得不提的,在我花園牆角有一棵由隔壁冒出來的Nightshade(Solanum nigrum)。小時候在鄉下野外到處可見,臺語叫「黑點歸」的小樹叢,有心型軟質葉片,開出一小把星狀小白花後就結成一小串綠色小圓珠狀果實,煞是可愛,等這漿果變黑紫色才可摘來吃,甜美爽口,它的嫩葉還可當菠菜吃。這Nightshade長得真茂盛,我偶爾過去摘些漿果吃,回味一下童年滋味,覺得太繁茂了就修剪一下,丟堆肥桶。我要告訴大家,如果你種各種花木都不成功,需要重建信心的話,只要種這Nightshade就成了。因為在我花園裡這nightshade母株出現沒多久,在它周遭方圓幾十公尺都有它的後代,想必是成熟漿果掉下後種子發芽了;在我播種育苗的花盆中,也有它的後代跟著其他種子發芽生長,可想見是來自堆肥中。它的後代不斷冒芽一發不可收拾,我對它的繁殖能力真是佩服得無以復加,只是我的土地有限必須留給其他蔬果,所以把母株剪除盡淨後,又經過一段坐在小板凳上夾出nightshade小苗的時光,己控制住其擴散。明年春天相信還會有許多新苗長出,但在有機土地鬆軟的土壤除雜草並不是困難的工作,而我的堆肥桶永遠歡迎等著裝各種綠色廢棄物。

最後的不速之客我想聊聊草皮的草類。在台灣的城市中有綠色草皮可以踩踏是很奢侈的事,偶爾有機會種植草皮,許多人會想到種上像針葉一樣的韓國草(朝鮮草),其實它太嬌貴,並不好照顧。草皮的照顧比一般花木還要困難,要綠草如茵不但要常用割草機割平,平常澆水、施肥、除雜草都不能少,每年還要耙出過度擁擠的草根,再打洞、鋪沙,以利透氣。草皮的草類種類很多,有耐寒、耐陰或耐乾熱的;有寬葉、暗綠,也有細葉、青綠的;有生長迅速、草皮很快就可形成的、也有生長緩慢不須時常割草的,隨個人需要喜好而選擇。在公園或安全島等地可種些強韌的草種,以減少灰塵、美化市容。只要土壤富含腐植質,種植初期勿缺水,讓草種能根深蒂固,這草皮在乾旱時顯得枯黃,有雨水時又會變綠油油的。定期修齊邊緣,割平草坪的草屑留著任其腐化就是肥料,除此之外它們是不用費心照顧的。

在我家花園也有小塊草皮,我很想開墾了種果樹和蔬菜,在其中,混雜了一些雜草像蒲公英等,之中以Couchgrass (Quackgrass, Dog Grass, Agropyron repens)最讓我頭痛,它們靠地下莖繁殖,能登高及爬牆,鑽進菜圃又鑽出裂縫,爬到那兒長到那兒,無所不能。雖然我對它可對治泌尿系統感染的功能很崇敬,但還是受不了它的肆無忌憚。

我清理Couchgrass佔領的一塊草皮土地,必須挖深,一寸一寸艱難地清除草根。有個形容很傳神可以想像它的頑強,它說,比起希臘神話中的Sisyphus國王死後在地獄中無止盡地重覆推巨石上山那懲罰,拔除Couchgrass算是輕鬆容易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清理完後,土壤變得鬆鬆散散的不再結實,但隨時可以看到Couchgrass的新芽又冒出來,真是永無止盡。這經驗讓我不禁為植物根系的繁密牢固讚嘆,它讓我瞭解到植物是如何保護土壤的,也可以想見小草與樹木對山林水土保持的貢獻。

在有機耕作的農場中,這種自行播種繁殖的例子屢見不鮮。這些種子或根莖,或許來自農耕操作中,或許是種子收集時的漏網之魚,或自行乘著風隨著雨而來,小鳥和各種動物們也助了一臂之力,有了適當的環境與氣候,就可以生生不息地生長結果,不必太多餘的干預。在有機耕作中我們只要學會觀察,學著順應自然的力量,從中學習,就可等待豐收。

羅馬蕃茄快成熟了。

南瓜爬上了草地。

香瓜則匍匐蜿蜒在高聳大方的茄子下。

一片開花中的Rocket。

開花中的康復里

Nightshade開星狀小白花,結小串綠色小圓珠狀果實

Couchgrass無所不能,有細長的花莖。

Couchgrass 靠地下莖繁殖擴散,每一節都可生根長成一棵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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