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中,我們譯出史丹勒博士所說的苦難的源起,來自意識的生出,苦難與意識似乎是兩項無關的東西。其實以二元對立的情形而言,苦對樂,生對死,病苦乃是來自健康,沒有病苦就不會有健康的觀念。但是如果沒有意識,這一切都無法存在,所以意識是一切的根源,這乃是實情。不過會有苦的生出,乃是我們自己過去令其他的生命受苦,現在又回到自己的身上顯現。於是,我們學到,這種苦並不好受,也學到有意識有生命就無法避免苦樂的共同顯現。於是藉著意識淨化自己,不再造作受苦的因就是本文的意義。以下續完博士的全文。 苦難的源起 2/2 史丹勒博講於士柏林,一九○六年十一月八日 當我們明白了「苦難和痛苦」和圍繞著我們的「意識靈性」之間的連結與關係,我們就會十分了解基督教的啟蒙師,他們是根本而直覺的知道這樣的事情,他們當然就會看到痛苦乃是意識和生命的基礎。他們的話:「在大自然中,每一個生物都在痛苦中嘆息,充滿殷切的期盼,想達到那神子的狀態。」這是在保羅的羅馬書第八章(8:22~23),是意識在痛苦中的基本狀態的精彩表達文字。於是,我們就可以了解人們是如何早就想透了為何要歸給痛苦一個全方位重要的角色。我想再舉一個例子。一位偉大的德國哲學家說,當看著圍繞著我們的大自然的一切,她的面貌之下似乎處處皆是痛苦和苦難。是的,當一個人觀察高等動物,能更深入觀察的人就會看到他們那充滿痛苦的表情。而誰能否認,很多動物的面相都看起來就像是隱藏著深深的痛苦? 如果我們看看我們剛才描述的這件事,我們就能看到意識的起源於痛苦。所以一個生命,藉著破壞,建立了意識。從生命的衰變中,升起了更高層的元素,不斷地從死亡中創造出自己。如果生命不能受苦,就絕不可能升起意識。如果世界上沒有了死亡,就永遠不可能在可見的世界中有靈性存在。這就是靈性的力量-它重塑破壞成為比生命層次還高的東西,因此,在生命之中形成了一個更高的境界-意識。一層又一層往上,我們看到各種痛苦的經驗發展成意識的器官。我們看到它在動物身上,因為要做外部的防衛,只有一種反射的意識,就像人類為防護危險時閉上了眼睛。當反射運動已經不再足以保護內心生命,當刺激過強,則內在抗拒的力量升起,就生出了感官:觸感,眼睛和耳朵。你從許多不愉快的經驗中,甚至也許是本能的,知道這個說法是對了。你在更高意識的狀態下更是確切的知道,剛才所說的都是真理。有一個例子會令你更清楚。你何時感覺到你的內在器官?你經歷一生,從未感覺到你的胃或肝或肺。只要他們健康,你不會感覺到你的器官。你只有當他們給你痛苦時才會感覺到他們,只有當它令你感到痛了,你才會真的知道你有這個或那個器官。當你覺得有些地方出了毛病,那就是破壞過程已經開始。 如果我們接受這個例子和解釋,那麼我們就會看到,有意識的生命是不斷的從痛苦中誕生的。如果疼痛在生命中升起,就生出了感觸和意識。這個出生,這個帶出較高的元素的過程,會在意識中再度以「快樂」的型態反映出來,除非以前有出現過「痛苦」,否則就永遠不會有一種「快樂」感。在剛從物質肉體層次升上來的生命,此時還沒有快樂。但是當痛苦已經產生意識,並進一步的以意識的身分有創意的去運作,那麼這個創意就更上了一層樓,並以快樂的感受表現出來。「創造」乃是基於慾望和快樂感。快樂感只會出現在有可能產生內心或外在的創造之處。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每一個快樂的基礎都是創造,就像每一個不快樂也都必定要有創造為基礎。 用一個在較低層次表達的苦難為例,飢餓的感受,例如,它可以毀滅生命。你用滋養去克服它,吃入的食物就變成享受,因為它是增補的方法,會產生生命。所以你看到較高層的創造,快樂,乃是升起於痛苦的基礎上。於是在快樂感之前,必有痛苦。因此,叔本華和愛德華‧馮‧哈特曼的哲學可以說是正確的,認為苦難是人生的一個共同的感受。不過,他們沒有追溯到痛苦的根源,沒有走到痛苦是進化到更高的東西的地步。痛苦的根源乃是在於「意識從生命中升起,靈性從生命中生出。」 因此,我們也可以理解人類靈魂中升起的「苦難和痛苦」與「知識和意識」之間的連繫,我們還可以看到一種更高尚、更完美的狀態是如何的脫胎於痛苦。 那些經常聽我演講的人就會記得,這情形好像暗示了一種啟蒙的存在,從此處就有了更高的意識進入人類,人類就從一個單純的感官感知者變成靈性世界的觀察者。有人如是說,如此一來,在人類靈魂中沉睡中的力量與能力,就可以被拉出來,就像可以經由手術讓某些天生的盲人重生眼見的力量,對這個新生的人而言,整個世界似乎轉化為一個更高的層次。就好像那生來盲眼的人重見光明,對這靈性新生的人而言,萬物似乎也有了新的光明。但這情形唯有在剛剛描述的過程是在一個較高的層次之內發生的才有可能,當在普通人之內是黏結在一起的功能變成分離了,一種破壞的過程進入了人類低層本性的部分。然後那更高的意識,那靈性世界的觀察者,才能進入。 有三股力量在人類的本性中:「思想,感受,意志」。這三者要仰賴於人的肉體組織。某些「意志」的行為會在某些「思想」和「感受」的過程發生後出現。如果這三股力量要和諧運作,人的組織就必須以正確的方式運作。如果某些傳輸被中斷,某些部位病變,那麼思想,感受和意志之間就沒有適當的和諧。如果意志的器官有缺陷的人,就無法轉化他的思想為意志的動力。他在實踐方面就很軟弱,他毫無疑問可以思考,但是不能化為行動,把想法變成現實。另一種情況是,當一個人的狀況是無法正確的用思想引導他的感受,將他的感受和諧融入幕後的想法。精神錯亂就是這種情形。 當今的正常、沒有受苦的人類的思想,感受和意志間是和諧共事的。這對進化的某些階段而言是正確的,但必須指出的是,這種和諧在當今的人類中是以無意識的(不知不覺的)方式存在的。如果他被啟蒙,如果他要見到高等世界,那麼這三個成員,思想,感受,意志,就必須相互分離。意志和感受的器官必須要忍受分離的痛苦,因此一個啟蒙者的肉體組織與一個非啟蒙者是不同的。解剖不能證明這一點,但思想,感受和意志之間的接觸被中斷了。啟蒙者就能夠看見有人深深的受苦卻沒有任何感情攪入其中,他可以保持相當冷靜,只是旁觀。為什麼會這樣呢?啟蒙者絕對不能有不自覺的感受、思想、意志的相互關聯;他的慈悲是自由自主的,而不是因為外在的境界迫使他慈悲。這就是啟蒙者和非啟蒙者的區別。這種更高的意識會生出一種更高的物質,於是這個人類就分裂成感受人,意志人及思想人。第一次出現了統領這三者的更高層次、新生的人,從一個更高的意識令這三者協同運作。再一次地,在此處,死亡、破壞也必須介入。如果這種破壞發生的同時,新意識並未升起,那麼此人就會精神錯亂。因此,精神錯亂無他,也不過就是此人在支離破碎的同時,卻沒有生出更高的意識出來掌管一切的狀況。 所以,這裡也有兩個並行的元素:一種對低層的破壞的過程和較高層次生成的過程並肩而行。就好像靜脈中有毒在血液中生出。這就像普通人的意識是在紅色和藍色的血液之間創造出來的,啟蒙的人類的更高的意識則是在生命和死亡的合作之下在內產生。大樂的狀態就在一種更高層次的「創造」的愉悅之下產生,也就是從死亡中生出了「創造」的愉悅。(譯註:低層意識的破壞與死亡,創造了高等意識) 這就是人本能地感覺到的,當他感覺到痛苦和人類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之間的神秘聯繫。因此,悲劇詩人,當他的英雄屈服於苦難,讓這種痛苦產生生命的勝利的感受,永恆勝過了暫有的肉身的意識。所以,在基督耶穌的肉身被毀壞的痛苦和苦難中,在苦惱和悲慘中,基督教義正確地看到了永恆的生命勝過了暫有與無常的生命。所以當我們讓生命延伸到我們自身之外,當我們進入了不僅僅是屬於我們自己的生命,我們的生命也變得更豐富,有更完滿的內容。 正如我們從外界光線的刺激痛苦中創造了一個更高的意識,我們以活著的生命的身分克服了這痛苦,同樣地,當我們將他人的痛苦在我們自己更大的意識世界中轉化後,我們就創造了慈悲心。所以最後就是在苦難中生出了愛。愛如果不是廣為散播一個人的意識於其他生命還是什麼呢?當我們能夠做得到時,就剝奪自己,付出,在捨給他人時,令自己更貧乏,就像皮膚接收到光線,並且能夠從痛苦中形成一個更高的生命或生存方式-也就是一個眼睛。當我們能夠經由擴展我們的生命於其他生命以吸收一個更高的生命,那麼,從我們的捨出與付出之中,對天地萬物的愛與慈悲就生出來了。 這精神就是希臘詩人埃斯庫羅斯所說的「生命中生出學習,學習中生出知識」的基礎。此處,再度的,在前面的演講中已經提過,根據最新的自然科學研究的知識提到了舊日靈性調查的結果。舊日靈性研究一直說最高等的知識從痛苦中就可以生出。當我們有一個病肢,給了我們痛苦,那麼我們就會對這病肢非常的了解。以同樣的方式,存入了我們靈魂中的過往經驗,我們就會對它最了解。知識就是我們從痛苦中得來的果實。 基督教義教導了我們,耶穌基督十字架受難之後不久,隨之而來就是聖靈籠罩全世界,也是基於同樣的基礎。我們現在明白了,耶穌基督的受難所帶來的聖靈,這過程是在(約翰12:24「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以麥粒的比喻來說明的。新的麥株必須來自原麥種子的破壞,聖靈也是如此,這聖靈在五旬節灌注在所有的使徒之上,也是從破壞而生,從十字架上的痛苦而誕生。這明顯的解說在聖約翰福音(7.39)中,它說,「聖靈還沒有出現,因為基督尚未得著榮耀。」更深入地讀這本福音的人就會見到重大的事件從中湧現。 人們可以聽到很多人都會說他們不會漏掉痛苦,因為痛苦帶給了他們知識。所有死去的人都可以教你我現在所說的是實情。如果沒有「痛苦」就像一位生命的衛護者持續地在他們旁邊提醒,人們還會在實際的死亡之前,不斷的與在體內的毀壞搏鬥嗎?痛苦讓我們意識到,我們必須要對生命的毀壞有所預警。在痛苦中,我們創造新的生命。 當經由痛苦而修得的知識增強了我們,當因此是真的-「我們從痛苦中學習」,那麼痛苦就有它的道理了-就像我們將在下一個演講中會看到的-那《聖經》中創世的故事所帶來的知識,將善惡與痛苦和苦難做了連繫。因此理所當然地任何深入洞見者都會一再強調,淨化的源起,人類本性的提升,乃是來自痛苦。當靈性科學的世界觀與它的偉大命運的定律-業(因果報應)-指出了一個人目前的痛苦與他前世的生命所做錯事的關係,那麼我們就了解了這樣的連繫乃是來自深層人類的本性。當我們將前世生命的東西帶到外在世界中,那些基本的力量就已經被轉化為高尚的力量。罪惡就像是一劑毒藥,當它變成了生命中的物質,它就變成解藥了。所以罪惡對強化和提升人類有所貢獻;在《約伯記》中痛苦和苦難的故事顯示給我們看,苦難增強了知識與靈性。 這種說法只是粗淺的指出「前世的存在」與「痛苦和苦難」之間的連繫。這是要顯示給我們看如何能明白苦難和痛苦的意義。當我們看到它們是如何的在物質界變硬,變結晶於人類的肉體和組織中,以及我們如何經由溶解這些硬化,並見到痛苦和苦難的起源是來自靈性,靈性就可重生。靈性給我們美麗、力量、智慧,都是最初的痛苦轉化後的外貌。一位傑出的人,法布爾‧迪奧利維(Fabre d’Olovet法國詩人作家),當他想要顯示最高、最高尚、最純潔的人性乃是生於痛苦時,做了一個正確的比喻。他說,智慧與美貌生於苦難,相當於自然界中寶貴又美麗的珍珠的誕生的過程。因為珍珠是從珍珠貝的疾病中生出,從珍珠貝內的毀壞中生出。由於珍珠的美是生於疾病和痛苦,所以,知識,高尚的人性和淨化的人類感受,也是脫胎於苦難和痛苦。 因此,我們可以將古希臘的詩人埃斯庫羅斯所說的稍微改變一點如下「苦難中生出了學習,學習中生出了知識」。而且,就像其他很多東西一樣,我們可以說,痛苦,只有當我們不僅了解其本身,而且還了解了從它生出了什麼,我們才算真正了解了它。就像許多其他的東西,痛苦也是只能由它的成果才能了解它的真義。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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